4/10/2005

[紀錄片] 不碰政治?

前一篇「評論者在乎現實嗎?」,被匿名「子刻」罵偷懶,那我就來好好寫一篇回應吧!

「子刻」說王墨林和郭力昕的文章,是要批評台灣紀錄片「不碰政治」,對這種只看三部熱門片就想對台灣紀錄片下定義的人,還真是讓我不知如何回應,久遠的片子不說,只看最近的,也還有「狂飆的世代:台灣本土學運」和「貢寮,你好嗎?」這兩部直接處理政治議題的片子,「不碰政治」這要從何說起?

而「政治」這個術語,「子刻」根本就沒有定義清楚,我覺得指涉的範圍層次非常狹隘。以王文提到的片子來說,「石頭夢」處理的族群認同,你能說它不是政治議題?「跳舞時代」意圖還原以往在大中國史觀下被壓抑的日本殖民統治現代性的一面,它的政治效應才引來王墨林的批評,這難道不是政治觀點的鬥爭?

說穿了,與其說「不碰政治」,還不如說是「不用某群人認可的觀點來碰政治」,這還來得比較精準,不是被罵「溫情主義」嗎?然而,評論者也請講清楚你的政治觀點,大家才可以相互對話,紀錄片工作者才能實質地了解自己是否有盲點,一句「不碰政治」,哈哈,這跟罵人「不愛台灣」,不是挺像的嗎?一樣地空洞無物。

王墨林大談紀錄片不揭露現實,然而我們也不甚清楚他自己認為的「現實」是什麼,只知道他對「現實」的某些特定的粗略觀點。文章中對三支片子只留下簡短的籠統批評,還真是讓人不知如何認真回應,老實說,文章中談的「揭露」、「真實」、「辯證」,無一不是欠缺明晰的神祕術語。

另一個最大的問題出在,王墨林說「我不想跟誰辯論現在的記錄片跟以前的新聞片,在影像生產的意義上有何不同」,正是從這個他不想談的地方,當今台灣紀錄片反抗以往新聞片的政治性被他徹底忽略,漠視這個「不同」,也就是漠視了台灣紀錄片的發展史,這種漠視,其實也是一種政治。

紀錄片把焦點拉回到活生生的人物身上,不再像以前的新聞片那樣,單向灌輸意識形態的大敘述,這種記錄對象的轉移,本身就是種政治性的反抗。王墨林和「子刻」在乎的,不就是他們認為可以揭露現實的「意識形態大敘述」消失了,與其說他們在乎現實的揭露,不如說他們在乎「某種能夠詮釋現實的意識形態大敘述」,不是嗎?

這才是真正的分歧點,其他說法都是煙霧。

要我說,台灣的紀錄片仍然需要更加把焦點放在人的身上,更加避免從單一的角度來詮釋人們。由於每部片子能夠關注的對象有限,我們需要有更多記錄者去記錄更多元的對象與主題,越早拋棄那些號稱能夠揭露現實的既存偏見,就越能看見現實中活生生的人。

當然,紀錄片工作者不是神,他所看到的依然有自身的片面性與不可避免的認知盲點,解決問題的方法不是尋求某種萬能僵硬的理論批判觀點,而是讓紀錄片更加多元化。這可以由同一個導演記錄不同的對象,或是別的導演由不同的視野來觀察,觀影者的參與和意見回饋更是不可或缺。

紀錄片,與其說是提供現實的某種答案,不如說是一種觸媒,它觸發大眾之間的對話。現實最後能不能揭露,絕不是王文所想像的,紀錄片如果觀點正確就能獨自揭露現實,沒有任何一支單一片子是完美的。

只有參與對話的網絡擴大、對話過程可以多元深入,才能確保現實不被任何單一的觀點所限制,這也就是為何紀錄片要重視推廣,讓更多人看到的原因所在。

不就是為了推廣、為了上映,在台灣惡質與有限的傳播渠道下,才導致這種對話,很容易被主流媒體與政治人物所綁架,這危險的確不容忽視。然而,一個評論者只注意媒體與政治人物對紀錄片的意見,忽略一般大眾觀影後的感受,反倒加強了媒體與政治人物綁架紀錄片的效果,這也算是一種諷刺吧!

而大家對公共媒體的期許,不就是在期待一個健全開放的對話網絡嗎?

1 則留言:

匿名 提到...

我在猜,當新聞刊出陳水扁,馬英九去看了生命的消息之後,很多人對於這部片子就已經判刑確定。周遭的朋友就有好幾位是這樣。我是覺得沒關係,一部片子不可能去entertain這麼多方意見。

不過因為這部片子,以及看了網路上許多非影評人的大小長短影評回應,我自己以後對於像「紀錄片不是一間告解室,不是為了讓人走進來買一張贖罪券。」(郭文)之類的用語會更小心--誰賦予我們權力來定義閱聽大眾以及他們的感受呢?

另外,政治如果不從人的實際感知經驗出發,政治工作不從跟實際生活中的人民對話中出發,那有點危險。沒有大論述,沒有我們熟悉的政經批判,生命不就恰好提供了一個易於往常政治出發點,不是嗎?
 

Posted by wobblie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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