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回憶] 美濃、鍾理和

前一陣子跑去革少的「[摘錄] 革命的真實樣貌與現代性的經驗書寫」廢言了幾句，其實對那文學批評沒有很了解，回來後感覺到一陣羞恥。

然而，看到那「轉向」v.s.「回心」的說法，心裡不禁又浮起一個人名，那就是鍾理和，他那富於轉折的文學生涯（鍾理和文學發展史及其後殖民論述）。

說到鍾理和，讓我想起當兵時的一段回憶。到現在我只有去過一次美濃，那就是當兵時去的。

那年在恆春打完三軍聯訓後，很僥倖地沒有繼續留下來參加漢光演習，但是也沒有閒著，拉去陪訓新加坡的部隊，滿山遍野地到處轉悠，某天夜裡，恰好機動到美濃。

抵達美濃已近半夜，全連只有我們這一班往前數公里，拉開去構築防禦工事，其他人就地休息，真是超幹。我們摸黑找到一間廟，在廟門口草草堆起一排沙包，正要找地方睡時，發現這廟的廁所居然豪華到附有浴室、還有洗衣機。

那是六月初的南台灣，演習時未必能夠天天洗澡，我們暢快地洗一個澡，也順便洗了衣服，才在廟前露宿。隔天早上跋涉回連部，果然只有我們洗過澡，真是福利啊。吃過早餐後，再走回去廟裡進行防禦，其實是在廟後的假山間睡大覺，輪流派一個人在路邊把風，防止督導官突襲檢視。

到了下午，又前進分散到街上，我跟另一個人背著槍，坐在圓環把守路口。這是株大樹位在路口自然形成的圓環，周邊則是熱鬧的市場，要不是眾目睽睽，又是全副武裝一副死阿兵哥樣，我真想一攤攤小吃給它嚐嚐看。

傍晚再度集中回連部用飯，吃過後正想溜回廟裡去繼續享受福利時，連長說不用了，所有人收攏到鍾理和紀念館，哇咧，真是沒想到，就在文學步道旁一字排開就寢。

睡醒時天微亮，鍾理和紀念館正好位於背山的階地上，視野開闊，由此往前眺望環抱美濃的山巒，不由得就會有那種「地靈人傑」的念頭浮上心來。沿著文學步道走到館前時，冷不妨有位白髮老婦人坐在椅上，她起得比我們更早。

後來我一直沒有去求證，在我心中，這是很奇特的小小因緣，我想像她正是鍾台妹，靜靜地坐在那裡，我也靜靜地望了她一會。

離開美濃時，連長下了一個命令，要從紀念館後面翻越山嶺去杉林，好讓敵方嚇一跳。天排拿著地圖比畫著說道︰「不遠不遠，直線距離才三公里，半小時就到了」，一整個步兵連就這樣扛著槍砲衝上山去。

爬上山頂之後，已經不辨道路，山上工寮的工人全都出來看我們，打趣著說，現在當兵這麼操、這麼精壯，台灣有救了。等到我們找到路下山時，已經與營部失聯兩個小時之久，沒人知道我們這支部隊往哪去了。

那幾天在美濃的道路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，演練著一場與日常社會脫節的軍事演習，那種超現實感，一直留在記憶裡，讓我很不想以觀光客的身分再去一趟。